非洲多国走向“津巴布韦化”?一份23国数据的危险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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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国家货币怎么了?
编译|尧山
来源|The Africa Report
▲ 图源:AFP/DR
1 暴风眼中的非洲货币
是什么原因造成非洲货币大幅贬值?
近年来,新冠疫情和乌克兰战争导致全球供应链断裂,多地发生通货膨胀。为抑制由此带来的物价上涨,美联储提高美元利率,美元不断走强,从而削弱了非洲货币。
尼日利亚的情况尤为突出。4月5日,1美元兑换1267奈拉,而在去年6月为600奈拉,去年4月仅为450奈拉。津巴布韦货币更为严峻,不得不在2009年废弃本国货币,转而使用美元。
这种情况对投资造成负面影响,MTN(非洲领先的电信运营商)、雀巢和尼日利亚啤酒公司等跨国企业已经公布2023年出现创纪录亏损,主要原因是受汇率损失影响。有些公司甚至决定离开尼日利亚,如葛兰素史克公司和宝洁公司。
加纳和尼日利亚货币不稳定也危及到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ECOWAS)计划于2027年推出的新货币。要发行西共体货币,成员国必须满足几个“标准”:预算赤字不超过国内生产总值(GDP)的3%,通胀率控制在10%以内,债务不超过GDP的70%。要达到这些标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非洲大陆23种货币对美元汇率跌至历史新低,引发人们对消费价格失控的担忧。
1. 津巴布韦元走向毁灭
这张纸币印制几个月后,前总统罗伯特·穆加贝政府放弃了津巴布韦元,转而使用美元。当时的通胀率同比高达2200000%,这意味着物价每24小时翻一番,创下了二战结束以来的世界纪录。
对津巴布韦来说,这一切始于十多年前,当时该国被称为非洲的粮仓。1997年,津巴布韦政府启动了一项激进的土地改革计划。由富有白人地主拥有的农场被重新分配给民众,但绝大多数土地仍由那些与政权关系密切的人占有。津巴布韦农业生产在几年内崩溃,其出口也是如此。
美国欧亚集团非洲部负责人阿玛卡·安库(Amaka Anku)说:“这个国家变得依赖进口,不再出口任何东西。当这种情况发生时,你的货币就不再值钱了。”
2. 尼日利亚奈拉崩溃
自1973年创立以来,尼日利亚货币奈拉已经贬值2000多倍。4月5日,购买1美元需要1267奈拉,而去年6月为600奈拉,去年4月为450奈拉。博拉·提努布(Bola Tinubu)在去年5月接任总统时,许多人对他寄予厚望。面对严重的经济危机,提努布选择了休克疗法,在多边开发银行和投资者的建议下,结束了盯住奈拉的做法,让市场决定奈拉的价值。
阿玛卡·安库解释说:“其目的是吸引投资者,但失败了。去年,流入尼日利亚的外国资本减少了四分之一以上,不到40亿美元。当时,尼日利亚中央银行的主要利率为18.75%,而通胀率约为30%。”
法国国际关系与战略研究所(IRIS)专门研究撒哈拉以南非洲问题的经济学家埃米莉·拉菲托(Emilie Laffiteau)解释说:“为了避免资本消失,经济参与者转而使用美元甚至非洲法郎等避险货币,这样做加剧了他们试图避免的情况:奈拉陷入崩溃。”
尼日利亚经济正在下滑,民众也越来越穷。最低月工资停滞在3万奈拉,约合22美元,而一年前还有60美元。
为了应对经济下滑,3月26日,尼日利亚中央银行在两个月内第二次提高关键利率(24.75%),引发了购买该国国债的小幅回升。
法国国际发展研究基金会(FERDI)研究员布鲁诺·卡布里亚克(Bruno Cabrillac)说:“恶性通胀的螺旋式上升很难打破。当信心丧失时,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减少可动用的货币量。从社会角度看,这些决定很难做出。”
阿玛卡·安库认为,中央银行遏制货币投机的努力是在分散市场的注意力。她说:“要解决长期存在的美元短缺问题,尼日利亚需要实现经济和出口多样化,使国家对外国投资者更具吸引力。”她说,这是一个适用于大多数仍然严重依赖大宗商品价格的非洲国家的良方。
3. 刚果(金)的美元化经济
刚果(金)的货币也在遭受损失。去年4月,1美元可以兑换2000刚果法郎,而现在则需要约2700刚果法郎。刚果(金)是世界上美元化程度最高的经济体之一,这种情况可以追溯到蒙博托·塞塞·塞科(Mobutu Sese Seko)统治的扎伊尔时期。那时,一年的通胀率可以轻松超过100%。
布鲁诺·卡布里亚克说,刚果(金)的工资通常以美元支付,房租、汽油甚至银行存款也都是美元。
为了打破这种恶性循环,刚果(金)中央银行在过去一年中多次上调主要利率,最高达25%。央行还命令采矿公司用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纳税,然而,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也在持续贬值。
阿玛卡·安库说,“津巴布韦的‘红抹布’(the red rag,象征该国动荡的历史和不屈的政治斗争)在刚果(金)、埃及和尼日利亚挥舞一下就可以吗?......我认为这不会发生。例如,尼日利亚是一个拥有石油的重要经济体,虽然其出口不够多元化,但其经济是多元化的。”
随着萨赫勒国家联盟(AoSS)对西共体的分裂影响,以及加纳和尼日利亚的通胀率已达两位数,公共债务达到创纪录水平,西共体货币Eco看来不可能按计划于2027年进入流通。
经过40年争论,西共体的国家元首们最终同意建立一个汇集15个国家的货币区——Eco区。
当初的承诺已初见成效:西非国家中央银行(BCEAO)正在收回业务账户中的货币,法国财政部正在退出西非货币的管理机构。
然而,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并没有像马克龙承诺的那样在2020年消失。西非经济货币联盟(WAEMU)的Eco遭到了以尼日利亚为首的西共体其他成员国的谴责。2021年,西共体国家元首商定了新的时间表,计划2027年开始使用Eco。
1. 流通中的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
从那时起,情况几乎没有什么变化。2023年7月,在次区域国家元首就此问题举行的最后一次会议上,大家对“缺乏共识”表示遗憾,并决定成立一个委员会来纠正这种情况。
与此同时,法国财政部仍在提供“最后担保手段”,维持欧元平价,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继续流通。新冠疫情推高了债务水平,乌克兰战争又引发了急剧的通货膨胀,在这种背景下,断断续续的货币改革很难取得深远影响。到2023年12月,尼日利亚的通胀率已接近30%,加纳的通胀率超过23%。
根据西共体的协议,要启动Eco货币体系,必须满足几个“趋同标准”:预算赤字低于国内生产总值(GDP)的3%,通胀率控制在10%以内,债务低于GDP的70%。每个国家必须在三年内达到这些标准,才能启动Eco计划。
多哥经济学家卡科·努布克波(Kako Nubukpo)说:“现在已经到了2024年,但区内没有一个国家符合标准,因此在2027年转向单一货币几乎不可信。”他还认为,这是“缺乏政治意愿”的结果。
2021年,卡科·努布克波发起了Eco国家经济论坛,与会者呼吁废除单一货币,改用共同货币,同时保留各国货币。
论坛通过的宣言指出,“为了启动向共同货币过渡,符合最低趋同标准的首批国家可以聚集在一起。随后,再将那些最容易满足条件的国家吸收进来。”
该宣言称,汇率将根据代表该地区主要贸易流量的一篮子货币(欧元、美元、人民币和英镑)进行灵活变动。
法国经济学家皮埃尔·雅克莫(Pierre Jacquemot)说:“在这些条件下,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西非经济货币联盟8国在2027年前采用新货币。然而,我认为尼日利亚并不愿意加入这一行动,西非经济货币联盟国家也不希望尼日利亚加入。”
非洲大陆主要经济体的货币政策令人担忧。自2023年5月提努布总统上台以来,尼日利亚央行已两次让奈拉贬值,导致奈拉在短短几个月内贬值超过200%。这是30年来西非经济货币联盟国家货币首次贬值,使其他国家很难对尼日利亚放心。
西共体内部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对于西非经济货币联盟来说,稳定物价是首要任务,即使牺牲经济增长也在所不惜。而尼日利亚则对印钞毫无顾忌。卡科·努布克波说:“争论的焦点不在于趋同标准,而在于采取何种货币政策来管理Eco。在我看来,要让所有观点从现在到2027年趋于一致是很复杂的。”
3. 萨赫勒国家联盟的共同货币
自新冠疫情以来,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的问题被搁置一旁,近几个月来,这个问题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在宣布退出西共体之后,布基纳法索、马里和尼日尔组成的萨赫勒国家联盟(AoSS)宣布创建自己的货币:萨赫勒货币。虽然这仍处于规划阶段,但它们已将有关货币主权的辩论置于外交博弈的中心。
塞内加尔新任总统巴西鲁·迪奥马耶·法耶(Bassirou Diomaye Faye)也开始考虑放弃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这是否足以加快采用新Eco的进程?目前的现状依然没有改变,未来如何发展也不清楚。
许多非洲国家正在经历货币贬值,希望采取各种策略保护本国货币,应对外部冲击,采取的措施包括固定汇率、设置进口壁垒、固定外汇交易等,但从长远看,这些措施都受到市场力量的约束。
布鲁诺·卡布里亚克说:“货币是以供求规律为基础的:没有什么灵丹妙药。”他认为,虽然“可以制定限制措施,但总会有后门,可以说货币黑市无处不在”。
他还认为,维持汇率稳定的唯一行之有效的策略是以通货膨胀为目标。他解释说:“中央银行公布中期通胀目标,并利用其工具来实现这一目标......如果你能够遵守自己设定的目标,汇率就会自动稳定下来,并对外部冲击做出反应。”
面对因新冠疫情和乌克兰战争造成的空前通胀,一些国家已转而使用传统战术来保护本国货币。
1. 充满矛盾的埃塞俄比亚
虽然埃塞俄比亚经济是非洲大陆管制最严格、最封闭的国家之一,但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增长却是世界上最快的国家之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其2023年和2024年的增长率将超过6%。
2018年,阿比·艾哈迈德(Abiy Ahmed)总理上台执政,他承诺结束这些矛盾,其首要任务是实现金融领域的现代化和自由化。
在此背景下,Ethio Lease成为第一家从埃塞国家银行(NBE)获得金融服务许可证的外国公司。2023年11月,在经营了4年之后,该公司由于“法规的变化使其业务无法进行”而被迫关闭。
埃塞国家银行规定,所有租赁协议必须提供以当地货币比尔计价的固定到期日,而不再是美元,这些到期日也将根据协议日期的汇率以比尔支付。
Ethio Lease管理层当时表示:“这一变化,再加上另一项禁止外国公司借贷比尔的指令,使得外国租赁公司无法在埃塞开展业务。”
比尔是一种不可兑换的货币,其汇率由埃塞国家银行监管,自2019年以来,比尔的官方价值已经贬值一半。当时1美元兑换28比尔,而现在约为56比尔,在埃塞货币短缺背景下被广泛使用的平行市场上,1美元的价值甚至是比尔官价的两倍。
布鲁诺·卡布里亚克解释说:“限制获取外币是一种古老的补救措施,当出现货币危机时,平行市场就会发展起来,这就造成了货币贬值的恶性循环。”
然而,埃塞政府实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35亿美元计划的条件是放开汇率制度,其目标是确保其为当地创造的财富有利于国民经济发展,但它严格的货币管理规定吓跑了外国投资者。
2. 阿尔及利亚过度限制进口
十年前的油价暴跌扩大了阿尔及利亚的贸易赤字。从2016年起,该国开始实行进口限制,以保护外汇储备和第纳尔。最初,只有车辆、水泥和混凝土钢筋受到影响,但后来受影响的清单大幅扩大,涵盖了从水龙头和配件到肉类和拖拉机等800多种产品。
问题是,通过这种方式保护第纳尔,严重阻碍了经济增长,造成当地工业供应中断,并使政府损失约25%的非石油关税收入。
2023年,阿尔及利亚贸易和出口促进部宣布放宽这些限制。
尼日利亚正面临着与阿尔及利亚类似的困境。作为一个石油生产国,尼日利亚的美元收入正在逐渐减少。
几年来,尼日利亚中央银行一直大幅限制外汇使用,以保护其外汇储备。面对重大经济危机,在奈拉贬值两次之后,该机构被迫于今年2月决定重新打开货币闸门。
3. 阿联酋航空退出尼日利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运营商们正在尝试新的方案,例如埃塞俄比亚和尼日利亚央行签署的兑换协议。根据这一协议,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和尼日利亚水泥制造商丹格特(Dangote)互换债务: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服务于尼日利亚的拉各斯、阿布贾和卡诺,而尼日利亚水泥巨头则在埃塞俄比亚开展业务,这两家公司都无法用奈拉和比尔换回各自的利润。
尽管这种债务互换可以使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部分收回其在尼日利亚被冻结的1.8亿美元,但是,人们并不清楚这种制度安排是否具有可持续性。
*文章转自“非洲研究小组”,原载The Africa Report,原文题为“African Forex in Free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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